北京“垃圾危机”到来?

  “目前北京每天产生垃圾1.8万吨,并且按照每年8%的速度在增长,预计到2015年,年产生垃圾总量将达到近1200万吨。如果不采取措施,北京的垃圾危机很快就要出现。”

  厨房一袋、卫生间一袋、客厅一袋,这是席娟一家三口一天的垃圾量。每天早上出门时,她都会把这三袋垃圾扔到小区的垃圾桶内。席娟说,这些垃圾还不包括每天家人扔掉的饮料瓶和报纸。由于购买物品增多和商品的包装越来越精细,和几年前比起来,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家庭垃圾的增多。这也让席娟经常琢磨一件事,我只要把垃圾扔出家门就觉得万事大吉了,但是,这么多垃圾都去哪了?

  2009年6月9日,北京市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相关部门负责人对外表示,因北京市垃圾增长太快,现有的13个垃圾处理填埋场将在四年内填满,建新的垃圾处理设施和垃圾减量的压力很大。市政市容委设施处副处长魏攀明介绍,目前北京每天产生垃圾1.8万吨,并且按照每年8%的速度在增长,预计到2015年,年产生垃圾总量将达到近1200万吨。如果不采取措施,北京的垃圾危机很快就要出现。

  来到位于距城区25公里的通州西田阳村,这里建设有全通州最大的垃圾填埋场——通州西田阳垃圾填埋场。由于从主干道通往垃圾填埋场只有一条路,没有任何公共交通设施,到了西田阳村,记者大约步行了3公里抵达了目的地。

  在路的两旁,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场和藕田,方圆几平方公里不见人烟。进入填埋场后记者看到,填埋场门口停靠着几辆大卡车,现场工作井然有序,很难让人认为这是一个垃圾填埋场。“这座山坡前面就是已经填埋好的垃圾。”顺着通州西田阳垃圾填埋场副主任王胜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记者眼前出现一座山坡。山坡上布满绿草,零星点缀着一些白点,走到跟前记者发现是一些泡沫塑料。

  “你现在看见的这座垃圾填埋地是一期工程。”王胜利告诉《北京科技报》,通州西田阳垃圾填埋场一期工程是2000年9月28日竣工并投入使用的,工程总投资1500万元,占地面积为6.04公顷。按照设计,一期工程填埋作业面积达到4.3万平方米,库容84万立方米,日处理生活垃圾200吨。

  然而这座预计使用寿命为10年的一期工程在没有到达使用年限时就已经出现了压力,于是填埋场紧急向发改委提出申请要求拨款建设二期工程。记者看到,在一期工程的背面就是已经投入建设的二期工程。它于2008年3月17日开建,设计日处理垃圾800吨。

  当记者翻过一期工程的垃圾堆体后,记者眼前二期工程内的景象让人震撼。已经竣工使用的填埋场内堆放着大量垃圾。方便面的盖子、皮鞋、塑料膜、马桶水箱,编织袋、牙膏皮,以及五颜六色的塑料包装袋,在炎热的天气下,散发着臭气。

  “不要觉得这样我们是随便的堆放的。”王胜利告诉记者,填埋的工艺非常复杂,有严格的规范。不仅仅是填埋,除臭等工艺也很重要。一期工程是将填埋区内产生的沼气采取一定的方法抽出来并点燃,这样就可以达到除臭减排的作用。而除此之外,二期工程内还将安装远程喷雾装置。这种外形像炮筒一样的喷射器射程为40~50米的,摆头角度达到220度,它喷出的药物会与臭分子产生化合反应,从而达到除臭的目的。喷雾装置会沿填埋场周边每隔80米设置一个,共设9个。

  尽管填埋场已经安装了先进的设施,并尽最大可能科学管理垃圾的填埋工作。但是,填埋场内垃圾增长的速度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王胜利说,目前西田阳垃圾填埋场的日处理垃圾量为500吨,而在填埋场刚成立时,填埋场一天所处理的垃圾也不过就200吨左右。由于垃圾量增长迅速,填埋场的工人也由当年的十几个人增加到如今的40多人。“最忙碌的是早上,十几辆垃圾车在城镇和填埋场间不停来回。而在几年前,填埋场靠几辆垃圾车做日常的装卸工作就足够了。”王胜利说。

  对于垃圾处理所带来的问题,北京市人大代表、垃圾对策专家王维平深有感触。他回忆说,早在1983年,当时北京的科研人员利用遥感技术发现,沿着北京三环路与四环路的环带区,50平米以上的垃圾堆有4700多堆!为突破垃圾重围,北京市斥资23亿,赶工建设了23座垃圾处理设施,才逐渐改变这一问题。但是目前,老问题再一次重现,建设部的一项调查表明,全国600多座城市,有三分之一以上被垃圾包围。全国城市垃圾堆存累计侵占土地5亿平方米,相当于75万亩。

  记者来到北京市垃圾收购源头之一——西城区什刹海一带的密闭式清洁站。清洁站是一个15平方米的房间。墙壁上贴着干净的瓷砖。清洁站的地面上有两个大约4平方米左右的铁皮凹槽,专门储放保洁人员回收的垃圾。清洁站工作人员陈英伟告诉记者,每天早上六点,他们都会将一个能承载5吨重的铁皮箱放进凹槽里。等铁皮箱内的垃圾填满时,工作人员会将其密封,并用吊车输运到垃圾压缩场。

  在西城区,密闭式清洁站大约有60家左右。陈英伟工作的回收清洁站所涵盖的垃圾回收区域包括前海、平安大道、大墙缝以及鼓楼西大街。保洁队的垃圾车每5分钟就会驶来一次。陈英伟说:“每天,都要有近100辆保洁车来这里倒置垃圾。”他要随时拿起扫帚清扫凹槽旁边的卫生。陈英伟说:“为了保持卫生环境,我们每天都会进行喷雾除臭。环卫部门统一派发给清洁站除臭剂,每天早上我们都要喷射一次。此外,我们还会喷射一些防止苍蝇、蟑螂等虫害的药物,保证清洁站的卫生。”记者在清洁站的墙壁上看到相关要求中提到:清洁站的地面不准有污水,工作人员每天必须进行除臭工作。

  在陈英伟忙着打扫铁箱旁边的卫生的间隙,一位保洁员蹬着蓝色的垃圾车向清洁站驶来。这位徐师傅是什刹海保洁队的保洁人员,他告诉记者,他负责的区域是什刹海主路的垃圾回收。他每天早上5点开始工作,一直要巡视回收垃圾到夜晚11点。
每天大约要来清洁站4次。

  “街道办事处规定保洁人员在回收垃圾时需进行分类。”徐师傅告诉记者,2008年以前,什刹海一带的居民在冬天使用烧煤取暖。因此,他们回收的垃圾大部分都是煤、树叶等取暖的燃料。从奥运会以后,什刹海地区改善为“煤转电”取暖,垃圾量也开始有所下降。徐师傅说:“我们在回收垃圾时,也会注意到垃圾的分类。对于树叶、渣土等垃圾,我们会让清洁站的清洁车来进行处理。通常情况下,我们会将少量的树叶、渣土等垃圾单独包裹,进行回收。”在什刹海一带,就有两个保洁队来负责垃圾回收工作。

  徐师傅所在的保洁队里,大概就有60多辆保洁车回收垃圾。徐师傅说:“一辆保洁车一次可以装700-800斤垃圾。垃圾车的清洁工作都是他们自己负责刷洗。垃圾车上都会标有“节约资源,造福子孙”等警示话语。

  在一份北京市政管委会的资料显示,目前北京市处理的生活垃圾中,94.1%采用卫生填埋方式,3.9%采用堆肥方式,仅有2%采用焚烧方式。与国内其他城市比较,北京已经远远走在深圳之后:深圳已建垃圾焚烧发电厂7座,日处理垃圾11370吨,焚烧发电处理量已占总处理量的40%以上。

  在北京市相关管理层中,焚烧已经成为主流意见,这也是专家认为解决目前垃圾问题的最重要的办法。目前,焚烧垃圾已经成为了很多国家都在使用的办法。在美国,垃圾焚烧已经超过垃圾处理量的20%。在日本,垃圾利用焚烧处理已经达到60%-70%。市政管委会各类公告中,“加快垃圾焚烧设施建设速度”成为曝光率极高的一个短语。而这个理念,最早正是由王维平提出来的,“北京填埋不是方向,就得发展焚烧,综合治理也在积极探索。”

  据王维平透漏,此次北京市政府将会拿出100个亿用于建设焚烧发电厂,要在2015年实现40座设施的建设,其中,将加快5座垃圾焚烧厂的建设。目前,高安屯厂正在调试中,南宫的土地已获批复,六里屯焚烧厂正在进行专家论证,目标是保证2015年焚烧量达到每天8000余吨,这正是目前北京垃圾处理能力的一个缺口量。

  对于焚烧垃圾进行发电的原理,王维平向《北京科技报》解释说,垃圾只要热值够就可以进行焚烧,一般来讲,每公斤垃圾超过热值4200千焦耳就可以进行焚烧,而北京的垃圾热值已经达到6800千焦耳,完全符合焚烧发电的标准。

  “建焚烧垃圾发电厂相对于建垃圾填埋厂可以节省75%的土地。”王维平告诉记者,建设焚烧垃圾发电厂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节省土地,其次才是通过焚烧垃圾产生能源。

  北京的焚烧垃圾发电厂运行后能产生多少电量?王维平说,只要每个垃圾场每天不少于600吨的垃圾焚烧就能稳定地产电。从目前来说,北京此后相继建成的焚烧垃圾发电厂稳定产电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由于一年四季的垃圾成分不同,每个地区的垃圾也不一样,而发电量的大小要取决于垃圾进炉焚烧后产生的热值,所以产电量的高低并不能确定。

  “无论是填埋、焚烧、还是施肥等垃圾处理方法,都是为了跟上垃圾产出的节奏。处理垃圾仅仅是我们要做的一部分,而更重要的问题就是‘减少垃圾’。”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教授鲁明中告诉《北京科技报》,目前,北京市包装废弃物已占垃圾总量的50%左右。鲁明中说:“我曾经在今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做过一次调查。500克的月饼,包装物就接近2000克。包装物所带来的负荷是食品的4倍。”他认为,包装产品作为商业推销手段,虽然可以保护商品不易损害,便于运输。但是,它的存在却大大增加了垃圾产量。

  此外,鲁明中还对比了国内外食品的不同包装方法。他说:“中国目前所销售的牛奶都是以200克、500克为计算单位的袋装牛奶。然而,在美国的超市里,人们喝到的牛奶都是1-2升的桶装牛奶。我们可以看到,美国已经开始从食品包装下手,尽量加大食品的容量,降低包装物的产出数量。”

  “在美国,扔垃圾需要向相关区域的物业公司缴纳一定费用。通常情况下,以‘别墅’为单位,一个别墅一个月最少要向物业公司缴纳100美金的垃圾管理费。部分公寓还会施行计量收费。比如,一公斤垃圾需要缴纳1元美金。以此来控制家家户户的垃圾产出。”鲁明忠说,在中国,很多人家把废弃物卖给收垃圾的人士,来赚取少量费用。这种垃圾处理方法的好处就是收垃圾的人自行分类垃圾,能更准确的提炼出可循环使用的有机废物。但是,由于可以将废物卖钱,普通人对于这些垃圾的危害就不会更加重视。

  “如果垃圾没有进行很好的分类,即使进行垃圾焚烧处理,渣土、菜叶等不易燃杂质也会降低焚烧效率。因此,垃圾处理时还要添加助燃物质,这就提高了垃圾处理的成本。因此,垃圾分类就成为处理垃圾时相对关键的步骤。”鲁明中说:“目前,一吨垃圾处理需要花费150元—160元。北京目前每天产出1.8万吨垃圾,北京市每天的垃圾处理成本就要在270万元。”

  王胜利也表示,在日本垃圾处理会从源头就做起,他们要垃圾清楚分类。日本一般把垃圾分为四类——可燃性垃圾、不可燃性垃圾、批量印刷废纸类、瓶瓶罐罐类,甚至瓶盖和瓶子都要分别存放,并且每星期分固定的时间来回收分类好了的垃圾,每个地区都有不同的规定,比如每周有两天是回收“生垃圾”,即那些做饭后剩下的菜叶子等垃圾。有的家庭怕这些生垃圾在家里放几天会有异味,因此还会把它装好冻在冰箱里。

  但在中国目前的环保技术水平根本无法达到。“这是因为垃圾从源头就没有做到分类处理。”王胜利说,现在普通居民对垃圾分类的做法还是不太理解,但他相信若干年以后,政府在财力、技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重新将已经填埋的垃圾翻出并进行分类处理。

  “‘减少垃圾’的根本就是改变人们肆意扔掷垃圾的行为。从教育入手,给孩子们开展环境卫生课,增加他们的环境保护意识。”鲁明中说:“在美国,我曾经看到一个大约2、3岁的儿童,在拆装完食品包装袋以后,一直将包装袋攥在手心里,直到看见垃圾桶,才将它扔掉。这种行为让我们看到一个幼儿在成长过程中所从父母、以及其他人的身上无形中学到的环保意识。对于中国的孩子,这种意识只能通过教育途径慢慢深入孩子的心中,形成一种公众普遍遵守维护的道德行为。”

  对于鲁明中观点王维平也表示赞同,同时他也告诉《北京科技报》,要建设垃圾焚烧发电厂首先是一次性投资巨大,建立一个垃圾焚烧发电厂大约是一个垃圾填埋场投资的5倍,以高安屯焚烧发电厂为例,建立这样一个焚烧发电厂需要8.6亿元人民币的资金,而建立一个同等规模的垃圾填埋场只需不到2亿元人民币的资金。

  其次,垃圾焚烧发电厂的操作、运行非常复杂,要让固体污染物也就是垃圾在焚烧后不产生气体污染,需要严格执行烟气净化系统。

  最后,垃圾焚烧发电的设备也必须要在高温下进行,炉温至少要超过1000℃。王维平就此解释说,因为像塑料或一些高分子材料垃圾在360℃到820℃的温度下燃烧会产生10多种致癌物质,而只有当炉内的温度超过820℃或者低于360℃时才不会有致癌物质产生。这里有一个技术控制的关键:垃圾焚烧发电时要求设备在起炉和停炉的时间要短,停炉时需要在3秒内即将炉内温度从1000℃下降到360℃以下,这可是一项需要超高技术的活儿。

  “与其忍受巨额投资大规模兴建垃圾处理厂,而且还要长期背负着运营负担,为什么不直接减少垃圾的产生呢?”王维平说,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北京市垃圾的根治方式。

  “我们应该从源头上减少北京市垃圾的产生,这里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就是限制产品的包装。”王维平说。此外,王维平表示北京市现在实施净菜进城、重视旧货交易和废品回收也是从源头上减少垃圾的重要手段。

[时间:2009-06-23  来源:北京科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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