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版印刷术是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这一点目前已成定论。然而，关于这种印刷术的发明年代，迄今尚有诸多争论。在中国国家图书馆举办的“纪念敦煌藏经洞发现一百周年”展览中，展出了该馆收藏的一件佛经写本。写本背面有一组捺印佛像，为这个问题的讨论提供了新的文物依据。


　　这份写本佛经内容为《杂阿毗昙心论》卷十，所用为麻纸，卷轴装，纸厚0．09～0．15毫米，卷长135．1厘米，高27．9厘米，首尾残缺。其背面捺印有数幅佛像，其局部图像已经公开发表于《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精品选》中１(图1)。从原件外观尤其是印品的墨色变化来看，它们是以同一雕版分数次着墨后捺印的，着墨一次，连续捺印三至四次，捺印的顺序是自左而右。每幅佛像高14．5厘米，宽11．8厘米。其中的图形线条精细均匀，极其流畅，反映出十分纯熟的雕刻技巧。佛像四周还刻有梵文文字，字母虽小，但刻制非常细致老到。可惜，由于捺印质量不高，其中多数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毋庸置疑，其内容应为佛教经咒。

图1 敦煌南齐写本上的捺印佛像


　　据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展品介绍，这份写本的抄写年代为东晋(317～420年)，《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精品选》也作此说。但是，在写本的背面多处盖有“永兴郡印”(图2)，而晋代并无此郡，故知这一断代必定有误。据史书记载，永兴郡始置于南齐隆昌元年(494年)2，属宁州，在今云南省境内。502年南齐灭亡后，这一建制未见延续。由此可以推断，上述写本的年代当在494至502年之间。因此，该写本上的这些捺印佛像应该是南齐时期的遗物。


　　早已有学者指出，中国雕版印刷术的起源与佛像的雕印有关。这种佛像的雕印在七到八世纪的中国、日本甚至印度十分流行，而其发明地则被认为是在中国3。在斯坦因从莫高窟盗走的文物中就有不少接印佛像，而且还有捺印木版，基本属于唐代遗物４。在这次北京图书馆主办的“纪念敦煌藏经洞发现一百周年”展览中也展出了两幅木捺千佛象5以及几个捺印佛像的雕版，同样属于唐以后的遗物。但是，佛像雕印在中国出现的最早时间迄今仍然是一个谜。有人推测其出现的上限为七世纪初的隋朝末期6，但从本文上述的分析来看，现在这个年代至少可以上推到五世纪末到六世纪初。




图２ “永兴郡印”


　　毫无疑问，这组南齐捺印佛像是中国雕版印刷产生过程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坐标。它们的公诸于世是近年来印刷史研究上的一个重要事件，由此引出了一系列的新问题。其中最突出的一个，是中国早期的佛像捺印技术与印度的关系问题，这不仅是因为这些佛像周围刻有梵文经咒，而且还因为其佛像人物本身具有明显的印度人种特征，而佛像的来源又可直接追溯到临近印度的中国云南地区。这组佛像模本是否来自印度?又是如何从云南展转流传到敦煌的?种种疑团，发人深思。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是，这组佛像的出现是否意味着中国雕版印刷术发明的年代要比唐代更早一些?


　　因为，与现存唐代的捺印佛像相比，上述南齐捺印佛像不仅有图，而且有相当数量的文字，版面尺寸也相当之大，可以说离成熟的雕版刷印只有一步之遥。


　　所有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张秉伦教授对本文提出了修改意见，谨此致谢。)




　　1．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龙华古寺、《臧外佛教文献》编辑部合编《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精品选》第7页。


　　2．《南齐书》卷15。


　　3．潘猛补《论佛教对雕版印刷术的影响》，见：上海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印刷印钞分会编《雕版印刷源流》405～417页，印刷工业出版社，1990年版。本文原载《法音》第6期(1982年11月30日出版)。


　　4．宿白《唐宋时期的雕版印刷》第120～122页，文物出版社，1999年版。


　　5．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龙华古寺、《臧外佛教文献》编辑部合编《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精品选》第54～55页。


　　6．同文献3。


　　 ·责任编辑 李 丹·

[时间：2001-09-05  作者：石云里  来源：中国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