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职工自杀透视中国职员焦虑缩影

  前天的新闻中,我们刊登了《南方都市报》有关广州白云区某国营印刷厂装订职工阮国良宿舍上吊身亡,在自杀前该员工与印刷厂没有续签劳动合同的报道。第二天该印刷厂发言人声称该员工的自杀与合同没有关系。新的一年,新的劳动法给我们很多人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该员工的自杀现象有说明了怎样的社会问题?

  黄泉路源于一个时代的精神焦虑

  阮国良属于印刷厂的最底层,也不属于机长类的“高薪”层,对底层员工而言,较之无故寻理由克扣员工工资、毫无福利保障的印刷企业,他所在企业尚属遵规而行,从报道看并未违反《劳动合同法》。在快速发展而导致生存竞争压力急剧加大的中国,阮国良自杀从某种意义而言并非新闻。笔者也无意以“印企工人日复一日超负荷运转”之类常见诸媒体的句子,来与其它行业从业者作横向对比,以资证明其自杀确属有因,显然这种自杀上的行业属性使然是毫无依据的。阮国良尚属底层工人,即便中国的一些知名作家、歌手、学者都会在鲜花簇拥时一夜间令人不解地自杀身亡,豆蔻年华的在读大学生一气之下轻率地走向黄泉路也多有报道。

  据说某国外学者到中国调查,先考察了中国精神病院,此君认为“中国的精神病人越多,说明中国越发达。”这句听罢令人有点毛骨悚然的话,实有理,因为精神分裂症患者多数是精神焦虑所致,而只有工作压力大的国度精神焦虑者才会多。国内近年来非常流行心理分析、心理悬疑电视剧,如《怪罪》等,足见抑郁症、精神分裂等与精神焦虑有关的症状在国内已经多有出现,不仅医院,甚至大学、社区、大型企业也纷纷开设了心理辅导课程,或专设相关部门、科室。

  无情无义的社会予人以无望

  但笔者以为任何分析还是要归结于个体,为示慎重,笔者将报道中的阮国良生前的状态归结如下:1)他于两年前曾患精神分裂症,后每况愈下,以致完全丧失劳动能力,2007年7月从精神病院出院后,在家休养未上班,厂方一直支付生活费;2)自杀前的2007年10至11月间,厂方他协商,予以经济补偿,但12月合同到期后不续签,他瞒着妻子签下;3)死后留下妻子与正在生病的9个月大的女儿;4)他生前孝顺顾家,爱妻女,失业后再度陷入狂躁中,对如何养活妻女十分担忧;5)报纸未披露他是否有基督教信仰,但他生前曾使用过祈祷用的十字架;6)他生前工作努力,却一直未晋升,在同批进厂工人属最差,基于对自身期望值高,他本人对此耿耿于怀。

  从素材来看,阮国良的自杀心理轨迹可以归结为:A、内心有爱(对妻女),胸中有志(有抱负)——B、无力示爱(失业后无力再如前“孝顺顾家”)——C、失业后,精神分裂症相伴或后遗的狂躁症时常出现,令其焦虑不安——D、生命渺茫——E、奔赴黄泉路。请注意,如果把D换成“生命充满希望”呢?显然E便不会出现。做D工作的群体,在阮国良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下,包括以下几类人:第一类:亲朋好友;第二类:厂方相关人员;第三类:厂方附近社区渗透进厂内的心理自愿者。不过,第三类人员在中国不现实,中国志愿者运动目前还远远没有到渗透进企业的地步。厂方人员是最能给予阮国良“生命充满希望”心理满足的。笔者并非在此指责厂方人员,厂方的作为符合《劳动合同法》,但在人道主义上显得欠缺,换言之厂方如果了解阮国良生活和心理上的困境,与之续约,阮国良断然不会走上自杀道路。笔者猜测,厂方心态有几点,一是在阮国良患病期间,厂方认为他们已经“仁尽义尽”地支付了生活费,自觉在法理和道德上并无亏欠;二是企业不是“施舍院”,继续“行善”吃亏的只有厂方,阮国良毕竟是有精神分裂病史的,复发的几率存在,一旦复发继续成为无劳动能力者,厂方仍然需要如常般支付生活费,不值得。也有其它两种可能性:阮国良所在的企业经济效益不佳,对一个无劳动能力的人支付生活费,于厂方而言负担太重;阮国良所在企业是大型企业,一旦对于阮国良开了先河,其它工人便可效仿,对企业而言是“长远的失误之举”。总之而言,企业以盈利为目地,它能够做到依规行事已属万幸——胜于大量存在的违法违规型企业,择业者对于商业社会下的企业抱以“道德幻想”并不现实。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难道,以阮国良为弱者,就对他袖手旁观吗?那么,谁来关注这些弱者的生存问题呢?一个完整的健康的社会,应该有完整的保障体系、关怀体系。而这种保障和关怀的工作不应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政府职能部门或民间志愿机构的工作只有渗透进企业里,才能将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化(阮国良的悲剧便属“完全可以避免的”)解掉,如此,企业的道德良知才会苏醒,这恐怕也是有关部门、人员需要深入思考的——如何对满嘴不离“钱”字的老总讲“仁义”。

  笔者也意识到另外一种很可悲的现象,改革开放近30年来,中国的企业职工,整体上并未培养出类如日本企业的“以厂为家”意识,少有职工愿意为企业奉献终生的。在此文化背景下,企业雇主间相互怀疑很自然,回过头来说,如果阮国良所在企业,在合约到期后,与他续约,或许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喜新厌旧”,干不了多久就跳槽。企业内雇主互信文化的建立,也理应成为有关部门、人士对社会关怀体系分析或实践的重要内容。

  神学课程“基督论”里曾如是说道“耶稣的生,是为了死。”该论调为十字架注入了“他(耶稣)是为我死的啊…给我们换来的却是生命的温馨”的内涵。阮国良生前有通过十字架祈祷的习惯,但愿仍然手持十字架祈祷未来的生者,特别是印刷工人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耶稣给他们所带来的生命的温馨,而不是社会以冰冷的、无情无义的面孔予人以无望。

[时间:2008-01-09  作者:佚名  来源:慧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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