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外一个区域，一班低年级学生排排坐在小课桌前，每个人桌前有一套小手工套装，看见我们路过，几个小学生举起手示意，向我们打招呼。

 

　　见到最后一组小学生时，已经到了他们的午餐时间。

 

　　我们情不自禁地赞美这些落落大方的学生。中少成长的阅读推广中心执行主任刘金斌告诉我们，学生们来自房山区农村一所小学校，在这里上社会实践课。

 

　　青少年阅读体验大世界有内容资源、活动场所，是北京市教委授予的“社会大课堂资源单位”。大世界提供的阅读课程包括绘本课、科技课、手工课、诵读、表演等。培训老师带着孩子们一起讲故事、组织表演戏剧等。打开中少戏剧箱子，每个学生可以从中找到角色扮演的书本、手册和道具。

 

　　每周周一到周五，提前预约好的学校老师会带着学生过来。大世界按学生人数向学校收费，根据活动内容，每人收取80—100元。今年3-6月，接待了15000学生人次，9-12月的活动预定排满了日程表。寒暑假，大世界转接各种冬令营或夏令营的阅读活动。去年下半年以来，已接待来自130多所学校的3万多名小学生。

 

　　位于CBD中心、建筑面积达5000平方米的大世界开业以来，怎么赚钱，能不能赚钱，下一步怎么往下走，一直是业界关心的问题。在大世界的卖场里，在中少总社自己的办公室里，李学谦的兴奋点似乎也在大世界上。经过四年的苦心经营，大世界今年已经实现盈亏平衡，保本微利。商业模式变得越来越清晰，其中的“校园阅读服务”成为最重要的业务模块，占大世界收入的六成以上。

 

　　青少年阅读体验大世界是一个从出版社衍生出来的全新事业，是在传统出版产品服务的基础上向阅读服务转型升级并见成效的行业案例之一。李学谦正在考虑如何引入战略投资者，将这块业务做得更大。

 

　　起步并非易事

 

　　中少总社位于北京黄金地段的建国门外宝钢大厦，拥有这座大厦三到七层的产权。除办公外，大厦三层和四层是“青少年阅读体验大世界”，有近5000平米的卖场，由中少总社旗下全资子公司中少成长文化发展（北京）有限责任公司负责经营管理。

 

　　大世界最初构想于2007年。当时中少总社在宝钢大厦拥有的楼层中，解决办公用房之后，还富余两层，如把这两层出租，每年坐收租金，赢利有上千万。但是，租金有天花板，每平米单价不可能总涨，出租率不可能超过100%。更重要的是，对出版主业起不到拉动作用，李学谦想开书店，他心中勾勒出书店的雏形，得是一家能提供体验式阅读服务的书店。在网络商业的冲击下，他清楚地看到地面店难以被网商替代的都是重体验的生意。但如何做成阅读体验书店，当时的思路很务实，先按“读书好玩”的理念，把阅读活动做起来，逐步向纵深延伸。

 

　　宝钢大厦是一幢写字楼，李学谦接手中少时，规划早已确定，想开书店难度可想而知。另一方业主希望越安静越好，李学谦希望卖场越热闹越好，双方之间几乎谈到崩盘。对方最终同意以后，紧接着要对三、四层进行加固。写字楼用于办公要求每平米载荷为300公斤，做卖场要求每平米载荷在600公斤以上。为此，三、四层用近十公分宽的钢板，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层，与墙体和承重梁牢牢地连接在一起。之后是增设扶梯、消防设施改造，等等。

 

　　经过三年多的筹备，经历了数不清的麻烦和困扰之后，李学谦心目中的少儿体验式书店，终于在2011年9月28日开业了。卖场的设计和装修是体会儿童阅读与生活的各种场景并将其付诸实际的过程。书店各区的色彩、书店的书架和展台、小桌子、小凳子，让小孩子觉得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在为常人所忽视的空间，比如卫生间，小洗手盆、小小便池，专为孩子们打造。

 

　　转变观念更难

 

　　大世界开业后一直在探索阅读体验的形式和内容。李学谦从架构之初就形成的基础思路自始至终未变，即中少总社不仅要提供阅读产品，还要提供阅读服务；作为中少总社投资兴建的书店，阅读体验、阅读服务应该成为大世界的主要特色。因此，几年来，特别在大世界的“阅读服务”还没有形成稳定的业务模式之前，李学谦要不断校正社内甚或外界的一种评判，即大世界到底能卖出多少书？大世界又能为中少总社的图书销售做出多大贡献？

 

　　李学谦在谈出版面临的挑战时最为感慨的是，企业碰到什么困难都算不上挑战，但传统出版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企业发展最大的挑战。“大世界是少儿阅读服务平台，不是中少总社读者服务部，不能定位为中少总社的图书销售渠道。它是我们的全资子公司，阅读服务收入也是总社的收入，为什么只有发行收入才算做收入呢？”

 

　　2016，中少总社的收入中，传统图书板块的贡献仍然是最大的，效益也是最好的。截止到10月份，中少总社的平均利润同比增长20%以上，图书收入增长为30%。尽管到目前为止，图书的效益和增长空间都很喜人。但李学谦相信，如果仅靠扩大传统出版的规模，而不是在质量、产业形态上去寻求发展的新动力，未来几年内企业将会遇到增长的天花板。青少年阅读大世界对少儿出版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新的方法和新的路径。

 

　　早在“十一五”期末，李学谦就在中少总社的工作会议上说，“大世界是为‘十三五’准备的。从产品供应向服务供应转变，是总社发展的必由之路，大世界就是一个阅读服务平台，它的作用要到‘十三五’才能发挥出来。”因此，大世界开业后，李学谦的要求是不着急挣钱，关键是把业务模式和商业模式建立起来，而且要可持续、可复制。

 

　　为了避免阅读服务陷入传统发行平台的既有轨道，快速促成大世界阅读体验模式的复制和推广，他决定在中少之外找人，到惠普、中铁、国药等市场竞争更激烈的行业和企业中挖人。刘金斌便是被“挖”来的其中一位，这位前国药股份的人力资源总裁，谈起大世界的校园阅读服务“6+1”模型以及各类服务产品，如数家珍。

 

　　这些业外进入的年轻人，虽然没有出版业的从业经验，但具备超强的市场意识和学习能力。人力瓶颈得以解决之后，2014年，大世界真正开始了产品与服务结合，用阅读服务带动阅读产品的提速阶段。

　　

　　打造阅读服务的商业模式

 

　　大世界开业以来，用四年时间基本完成了孵化期，建立了包括三方面内容的业务模式：图书销售、体验式阅读活动，校园阅读服务。大世界的运营模式，核心并不是卖场中的图书销售，而是要推动少儿阅读服务体系的建立。李学谦说，“我们在政府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参与构建少儿阅读服务体系。大世界要往这个方向努力，而且必须把它推到资本市场中去。资本一旦进来以后，在体制机制方面将做调整。”

 

　　目前，校园阅读服务在北京的大兴区和房山区实施。大兴明年将从今年的23所学校增加到45所。房山区目前有一二十所学校，明年的数量也会增长。当这两区完成一个周期的评估后，将为该服务在全国更大范围内推广提供案例支持。

 

　　校园阅读服务业务模块的发展与当下阅读环境的改善，以及基础教育改革的大环境密不可分。学校对阅读变得越来越重视，很多学校开设阅读课堂。11月，李学谦到广东梅州做调研，梅州位于粤东，是广东相对较为落后的地区，他了解到那里的小学已经开设阅读课堂。半个多月前他去江西参加会议，会上见到江西100多个学校的老师，这些学校也普遍开设了阅读课。

 

　　但是，阅读作为一门新课程，老师们有很多困惑，如何提高学生的阅读兴趣和阅读量；如何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进而提高思维和学习能力？如何通过阅读培养学生的情感和价值观？如何研制校本书单，把书用足用好，等等。

 

　　青少年阅读大世界几年来对学校的阅读情况不断摸底调查，发现校长和老师们的关注点和痛点，在此基础上形成提供校园阅读服务解决方案的6+1模型。

 

　　在6+1模型中，首先对学校的阅读环境做出评估，包括学校是否有图书馆，图书馆藏书数量，藏书质量，是否开阅读课，学生、教师和校领导的阅读状况等，再根据评价结果提出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包括图书馆以及学校整体阅读环境的建设，其后根据学校情况进行配书。面向学校的配书中，中少总社出版的图书不到其中的五分之一。一个学校配两千个品种（一万本左右）的书，其中最重要的两百种对应一到六年级的必读书目。

 

　　“我们根据这两百种图书开发出阅读课程。如果让小孩子自己读，他们可能提不起兴趣，但有阅读课程的话，会激发他们的兴趣。我们会对老师进行培训，并提供相应的戏剧箱子和促读教具，跟踪效果，一年之后进行再评估，再提出改进。”

 

　　让服务倒逼出版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问题，出版社也一样是存在的。”李学谦以中少总社今年的选题论证为例，“我们有些编辑做选题还是不接地气，脱离实际。跟现在读者最现实的需求离得比较远。比如说，现在都在抢作家，但是2017年高考考试大纲已经出来，传统文化进入到考试当中，阅读和理解在语文考试里的权重比增加。与之相应的还有中学生不再一考定终身，而是要引进综合评价机制等等。所有的这些基础教育领域的变革，会深度影响孩子学习生活方式的变革。遗憾的是我们的编辑没有特别注意这些东西。大家只是在想畅销书。”

 

　　美国学乐出版集团在推出一些超级畅销书的同时，更多的是通过校园书展、暑期读书计划等形式，用强大的品牌号召力直接接触和影响读者，同时又能将读者需求转换成内容资源，从而深度介入儿童的阅读生活。李学谦认为这是少儿出版比较理想的模式，如果在渠道上不能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就很难做到出版物内容与受众之间的真正通达。

 

　　“大世界在向学校提供阅读服务的过程中，可以深入了解学校的需求，回过头来帮助编辑做选题开发，开展定制出版。”他举了一个例子，安全是学校和家长最关注的问题，市面上真正好的儿童安全自护图书比较零散。12月2号是安全交通日。中少总社和公安部的交通管理局联合开发了一款“交通安全魔法包”，包里有交通安全挂图，有小册子，还有一些角色扮演的道具和材料，如交警服装等。一个包可供一个班级使用，定价3500元，很受学校欢迎，在我们采访的头一天刚刚推出，已经卖出去近500个包。

 

　　未来十年的新路

 

　　少儿出版经历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黄金十年。未来中国少儿出版将进入一个新的黄金十年，这是时下出版界兴奋和热议的话题。

 

　　李学谦认为，少儿出版确实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良好外部环境中，从必要性和可能性看，少儿出版应当在今后十年保持较高增长速度：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和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要求少儿出版“十三五”时期必须保持年均增长10%以上；生育政策的调整、城镇化、基础教育领域改革、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以及国民阅读推广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等，使得少儿出版迎来下一个黄金十年具备了可能性。

 

　　但是，走老路难以迎来少儿出版的下一个黄金十年。李学谦说。让人回味无穷的少儿出版黄金十年，实际上是出版全行业进行投入的结果，是靠资源和要素拉动的增长。这在十年前的基础上是必然的。但现在如果继续采取这种粗放的增长方式，迎来的很可能不是黄金，而是泡沫。他举例说，2016年上报的少儿图书选题近61000种，如果这些选题全部完成，对少儿出版来说，将是灾难。他解释到，因为作者、编辑、渠道等出版资源不可能支持61000种少儿图书的出版，读者也没有日均170种新书的需求，这么多书如果真出来了，不可避免地将产生大量出版垃圾，给行业带来巨大损失。尽管实际完成的选题不可能有这么多，但选题规划中体现的发展思路，还是追求品种和规模扩张的老套路。

 

　　李学谦认为，未来十年实现少儿出版的高速增长，要以内容创新为基础，走出一条提质增效，融合发展的新路。而少儿出版要走出这条新路，就必须关注新的需求，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2020年，中国的招生考试制度会发生比较大的变化，语文、英语、数学三门课是必考课，其他科目学生可以选考。语文考试的内容也做调整。李学谦说，对少儿出版界来说，基础教育改革意义最为重大的就是它要增加阅读与理解的部分，阅读教育服务已成为小学校的刚性需求。但他认为，学校和基础教育领域变革的这些动向，在出版界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之所以对青少年阅读体验大世界如此看重，是因为他认为这块业务有可能为中少总社未来的发展带来巨大变化。他把中少总社的传统出版业务视作主体，将阅读服务、数字出版看作两翼。“阅读服务这一翼长大、长强了，与传统出版实现融合，进而再与数字出版融合，用不同形态的产品供给来满足各种各样的服务需求，一体两翼就真正长到一起了。我觉得中少总社就要做这样的转变，不仅提供阅读产品，还要提供阅读服务，要更好地参与到小孩的阅读生活当中去，也就是参与到小孩的成长过程当中去，成为儿童阅读的组织者和引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