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业产能过剩“一带一路”

　　当国家主席习近平出访巴基斯坦、推进“一带一路”战略之际，巴基斯坦Roshan集团总经理Caki则来到了中国。Caki此行的目的，是低价收购中国工厂淘汰的纸机。

　　在Caki看来，巴基斯坦企业缺少造纸设备和技术人员，而中国不仅是发明造纸技术的国家，而且造纸产能全球第一，两国在造纸产业上有广阔的合作空间。“一带一路”战略对中国造纸行业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中国是全球造纸第一大国，不仅长期从国外进口木材、纸浆和化学品，也出口各种成品纸，现在产能严重过剩、市场竞争惨烈、环保成本高涨，急需“走出去”寻找新的市场机遇。

　　事实上，在国家战略出台前，中国多个造纸企业已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有了投资项目。然而，国内外迥异的语言、文化、政策和法律环境，使得他们的海外投资受挫连连。如今，“一带一路”战略规划落地，有了国家战略为背景，中国的造纸企业或许将迎来新的海外商机。

　　合作大有空间

　　Caki来到中国后，在与巴基斯坦领事馆接洽后，第一站便来到了中国山东省。因为他了解到：山东省是中国造纸产能和产量最大的地区。

　　根据《中国纸业发展报告》显示，2014年中国机制纸和纸板(外购原纸加工除外)产量累计高达1.18亿吨。山东在中国的造纸产能和产量连续19年位居第一，2014年纸及纸板产量约1800万吨，约占全国总产量的17%。

　　Roshan集团是巴基斯坦一家大型商贸集团，此前以经营水果、蔬菜等食品为主业。被派到中国的Caki的使命是：低价购买二手纸机生产线、聘请部分技术人员，在巴基斯坦组建一个纸箱工厂。

　　为什么来中国？

　　原因当然不仅仅是中国庞大的产能和成熟的技术。精明的巴基斯坦人Caki已了解到：中国造纸行业正面临两大难题——其一，产能严重过剩，市场竞争激烈；其二，各级政府身背环保重任、不断提升环保指标，强制造纸企业淘汰落后产能。而淘汰下来的二手纸机，却可以在巴基斯坦重新安装、进行生产。

　　2014年，中国全年淘汰的落后过剩造纸产能达到了492.2万吨。山东省率先出台了《山东造纸产业转型升级实施方案》，计划到2020年淘汰落后产能300万吨左右。

　　Caki的到来可谓正逢其时。山东省商务厅为其联络了山东华泰纸业集团等多家造纸企业洽谈合作，在Caki考察调研的同时，中国纸企业通过他了解巴基斯坦的国情和市场。在这些中国纸业巨头眼中，尽管巴基斯坦市场空间有限，但中国企业在技术、装备、人员、产品等各个方面均有巨大优势，与巴基斯坦等亚洲国家有着广阔的产业合作基础。

　　巴基斯坦自古就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2015年4月20日，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巴基斯坦正是为了推动这一战略的全面实施，化解国内产能过剩的危机，推动沿线各国实现经济发展。

　　事实上，中国造纸业是一个产能严重过剩、急需向外扩张的产业。中国轻工业信息中心副主任、纸业战略专家郭永新指出：造纸是个规模经济性很强的行业，纸厂起始规模一般在10万吨以上，纸浆厂规模要在30万吨以上才能实现规模效益。这些年，中国数千家造纸企业一味盲目扩张，已有约20%的产能是过剩的。

　　与此同时，造纸业又是一个原料靠进口、产品靠出口的产业。中国林木资源短缺，严重依赖国际纸浆供应，世界大约1/3的商品浆进口到了中国。据海关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共进口纸浆1796万吨。另一方面，中国纸制品出口额巨大，2014年出口量约在600万吨以上、出口额高达592.1亿元。

　　以中国最大的新闻纸生产制造商——山东华泰纸业集团为例，该集团总产能已达400万吨，国内纸浆供应仅能满足一半需求，纸业产品远销泰国、越南、新加坡、印度、巴基斯坦、澳大利亚等全球数十个国家。

　　“造纸产业是典型的大进大出、产能过剩的产业。”山东华泰集团一位负责人表示，中国政府启动的“一带一路”战略规划给国内造纸企业提供了向国外投资、分享国外市场的机遇。这对于眼下陷入萧条的中国造纸业来说，无疑是极为宝贵的。

　　“走出去”的风险

　　事实上，为降低生产成本和获得稀缺的林木资源，国内不少知名造纸企业，如玖龙纸业、太阳纸业(6.83, 0.30, 4.59%)等，此前已经在东南亚国家尝试投资。可是，单凭企业一己之力要面对与国内市场迥异的语言、文化、政策、法律、政治环境，投资的风险往往很大。

　　玖龙纸业是中国最大的箱板原纸产品生产商，也是世界最大的用废纸环保造纸的现代化包装纸造纸集团。2008年，玖龙纸业以228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一家名为“倍祥”的投资控股公司，该公司持有正阳纸厂60%的股权。越南正阳纸厂年产量约10万吨，是越南最大的包装纸及原纸生产商之一。玖龙纸业也由此成为国内第一批海外投资的造纸业民企。

　　进军越南，玖龙纸业的董事长张茵看中的是那里丰富的林业资源、以及正阳纸厂在越南、老挝及柬埔寨所占有的市场份额。玖龙纸业曾计划投建一条40万吨的生产线，使原有产能增加4倍，因为低价的林木资源可以大大节省生产成本。

　　可是，项目启动不久便受到了经济危机的影响，处于搁置状态。直到2013年，市场回暖，张茵才对外宣布重启越南50万吨造纸项目。然而，2014年5月，越南发生了震惊全球的反华骚乱，导致数十人死亡。据越南媒体报道，仅平阳省就有460家华人投资的工厂遭到破坏。这种形势之下，张茵不得不再次做出搁置越南新建产能的决定，同时考虑把该项目搬至中国内地。张茵坦言，如果越南反华事件晚一年发生，必将会对公司造成较大影响。

　　中国另一造纸业巨头太阳纸业的海外之路也遇到了困难。太阳纸业是中国最大的高档涂布包装纸板生产商，资产总额259亿元，年浆纸产能450万吨。2008年10月，太阳纸业将海外投资第一站选在了老挝，以近两亿美元的注册资本设立独资公司，从事林浆纸一体化生产和销售。

　　老挝境内绝大部分都是宜林地区，森林覆盖率是中国的两倍，人均森林面积更是中国的十倍。此前，太阳纸业的纸浆自给率只有40%。按照计划，太阳纸业将在老挝种植10万公顷纸浆林，配套建设30万吨制浆厂，项目建成后，不仅可以实现纸浆全部自给，还能大幅降低生产成本、规避中国市场的价格波动。

　　为此，太阳纸业已在老挝种植了大片林木。但项目的关键——30万吨产能的制浆厂的建设却一直悬而未决，原来，造纸的原料和纸产品都属于重货，物流环节至关重要，老挝属于内陆国家，太阳纸业要想将木片和纸浆运回国内，就须在越南建设码头，进行海陆转运。

　　太阳纸业的一位内部人士向记者透露道，当完成对越南码头海上地质勘探后，太阳纸业发现越南政府给予的海滩并不能满足需求，码头地理位置不佳、海底条件十分复杂；这会造成建设投资大、运行条件差，大大增加物流成本，甚至要超过直接对外采购木浆。

　　上述人士反映道，在投资过程中，虽然老挝国家政府支持力度较大、承诺了优惠政策，但其地方政府在执行过程中却并不让人满意，许多优惠政策无法兑现，加大了企业投资的成本和风险。而无论是建设越南码头，还是协调老挝政府，仅凭企业一己之力难度极大。

　　山东另一家造纸巨头华泰纸业赴南美、东南亚等国考察后发现，许多国家有着丰富的林业资源，与中国造纸企业有合作空间，而且有比中国更为廉价的劳动力。但是，有的国家政局不稳、治安较乱，工厂门口须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有的国家则基础设施落后，道路、桥梁和码头须由企业投资建设，加大了投资成本；有的国家劳动力虽多，但劳动力的技术和素质远远达不到工厂的要求。

　　该企业一位管理层人士坦言，尽管纸厂有着迫切“走出去”的需求，但最终只能放弃在海外投资建厂的想法。

　　“一带一路”重燃商机

　　而近期，由于中国“一带一路”战略规划受到了亚欧各国的力挺，中国造纸巨头们重新燃起了海外投资的热情。

　　玖龙纸业董事长张茵日前公开宣称，经过审慎的考虑和研究，企业决定再次启动越南50万吨包装生产线的投资计划。而太阳纸业也表示，企业在老挝种植速生林未来一两年即将长成并进入轮伐期，企业正在研究如何借势重新设计老挝项目。

　　此前，中国企业“走出去”是单打独斗，需要独自面对诸多政策、法律等投资障碍，投资风险巨大。如今，企业依托“一带一路”的战略规划，可获得中国与投资国政府的支持和政策倾斜，企业的投资收益或许更有保障。

　　例如，伴随着国家战略“一带一路”的深入实施，柬埔寨西港特区的建设经验被广泛关注。西港特区自2008年奠基以来，在中柬两国政府的支持下，5平方公里区域内已完成了通路、通电、通水、排污和地平，建成工业厂房100栋，引入包括工业、服务行业在内的企业81家，区内从业人数1万多名，初步呈现出国际工业园区的雏形，中柬两国领导的高度重视、两国政府的通力配合，已使其成为中柬的样板园区。

　　不过，目前“一带一路”还需要进一步细化。就中国民营企业如何走出去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玖龙纸业董事长张茵建议道，一是建议国家尽快出台“一带一路”建设的实施细则，针对各国实际情况制定相关的政策，以便企业走出去更容易操作；二是建议国家相关部门引导有实力的民营企业走出去，在政策把握上让企业少走弯路，走得更稳；三是建议相关部门组织民营企业到“一带一路”相关国家考察，把“一带一路”建设落到实处。

　　山东华泰集团一位管理人士指出，以往中国企业在国外投资和贸易时常常过度竞争、火拼价格，致使整体利益受损。在未来“一带一路”建设中，中国企业之间更应学会抱团发展，避免重蹈恶性竞争的覆辙。

[时间：2015-08-18  来源：经济观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