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中国学术出版的回归与困惑

学术出版

  在不久前结束的上海书展上,80卷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庭审记录》新书介绍会引人关注。这是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以下简称上海交大社)与国家图书馆出版社联合出版的,该丛书记录了1946年5月3日至1948年11月12日的东京审判庭审全过程,818次庭审记录无一缺漏。作为第一手资料,完整再现了历时两年半的东京审判。

  像这样大手笔的、非营利的学术出版近几年并不少见,而且对大学出版社来说,学术出版份额日益加重,已然成为主要阵地。

  法国学者马特尔在其著作《论美国的文化》中谈到,美国的大学出版社在美国出版业中所占份额不大,但其出版的学术著作却是美国思想和文化创新基础。“虽然它们只占出版品种的8%,但它们的这1.2万种书籍对于美国思想和文化的更新仍然是至关重要和生命攸关的。”马特尔在书中总结道。

  学术出版的重要性是无庸置疑的,但众所周知学术著作几乎赚不了钱,尽管国内大学出版社已将学术出版作为自己的责任。但随着出版社的转企改制以及市场化的深入,学术出版能否继续,又如何继续?国内大学出版社能否像欧美大学出版社一样,成为文化思想的创新基地?

  非营利的学术出版

  上海交大社社长韩建民告诉记者,《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庭审记录》这样一套大部头丛书得以出版,有两个重要因素,一是丛书得到了国家出版基金的支持,二是依托了上海交通大学东京审判研究中心的研究结果。

  韩建民还用一幅画来表达大学出版社和其所属大学的关系,一根高竹子上,一只蝉在高声鸣叫。竹子就是大学,蝉是大学出版社,“居高声自远,高高的竹子才能将蝉鸣传远。不依托大学的学术研究,出版社的学术出版是不可能的”。韩建民说。

  事实上,得到了国家、学校的资金资助和依托所在大学的资源,这两点是大学出版社做学术出版的关键因素。

  今年5月,《胡华全集》6卷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以下简称人大社)出版。和《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庭审记录》相同的是,该全集也是由国家出版基金资助的。胡华是党史研究的主要奠基人和开拓者,这自然是中国人民大学的优势。

  人大社总编辑贺耀敏告诉记者,这在过去是很难实现的,因为《胡华全集》需求量不大,但有了资金保证后,他们才能全身心地把它打造成精品。

  “我个人感觉,从趋势来讲,大学出版社越来越回归于学术出版和教育出版。这是大学出版社今年发展的特点。”贺耀敏说。

  这种回归应该说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资金是重要因素。8月13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副局长邬书林在上海交大社组织的“中国学术出版走出去高端论坛”上发言时说,国家出版基金每年主要资助的是学术出版,金额有3亿多元。

  “过去看到西方大学出版社所做的学术出版,现在在中国也已经看到了。也就是说,西方很多学术著作是由那种非营利的出版机构出版的,现在中国也在做。”贺耀敏说,“这是大学出版社回归本位,找到自己精神价值的重要标志。”

  责任和使命

  贺耀敏所说的“回归”不是指回到过去出版的图书品种。这点从国内大学出版社的发展路径图可以看到。

  如今全国大学出版社已超过百家,除了人大社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成立于上世纪末50年代。其他大学出版社都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前后,北京大学出版社成立于1979年,清华大学出版社成立于1980年,上海交大社成立于1983年,今年恰好30年。

  大学出版社早期只是大学的一个出版部门,为学校印刷教材。上世纪90年代初到新世纪,是以出版教材为主的快速发展期。这个时期恰巧遇到出版社转企改制,进入市场的压力让大学出版社的图书和其他出版社相近,大学出版社的面貌模糊起来。

  2007年国家出版基金的设立,再次改变了大学出版社的出版格局。学术出版让出版人意识到这是机遇,也是大学出版社回归到大学、寻找大学价值的机会。

  2008年,韩建民到上海交大社任社长,他坦言,本应当是赚钱的教材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益,只能另找突破口。他敏锐地发现学术出版是一个多赢的方向。采访时,韩建民反复提到那幅画中那根象征着大学的竹子,“大学的学术研究成果是大学出版社的内容资源”。

  事实证明这步棋走对了,“大飞机出版工程”、《钱学森文集》、“船舶与海洋出版工程”等一系列学术著作出版,让上海交大社声名鹊起,不但获得国家级奖项,而且一些著作成为“走出去”的先锋,如爱思唯尔出版公司购买了“大飞机出版工程”中的6种。

  人大社的学术出版近几年也日益加重,目前占到全部图书的30%,差不多每年有1000种。而从2006年以来签订版权输出合同的400多种书中,学术著作占80%以上。

  “我认为大学出版社要坚守学术出版,坚守这样的责任和使命,否则大学出版社无路可走。”贺耀敏说。

  无疑,资金资助、有资源依托、观念转变,这三方面构成了大学出版社学术出版的基础。

  找到一条合适的路

  韩建民说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以前图书订货会上转一圈,只看图书的封面和装帧就能知道哪些书是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因为都偏简单和素雅。不过,现在图书设计整体已有很大改观,这是市场介入带来的影响。

  转企改制后的大学出版社也面临着艰难选择,学术原则和市场原则两者之间的选择。

  “我们做学术出版,可以争取基金来达到平衡。”贺耀敏说,这类著作可以赢得荣誉、不亏损,他们也愿意出版。但坦率地讲,资金支持力度不大,“更好的情况是,让做学术出版的人,不只是利润平衡,而是有利可图。这样,他才会积极地做。现在仅仅是不亏损”。

  与美国的大学出版社不受市场压力出版高质量的学术图书相比,国内出版人是矛盾的,大学出版社一方面作为企业一定要赢利,另一方面要把学术出版作为重要的任务。“价值追求和市场利益之间有很大的矛盾。这是很多大学出版社的管理者内心的一个很大困惑。”贺耀敏说,他们现在能做到的是先做好教育出版,而学术出版逐渐成为双翼之一。

  国外大学出版社的模式只是一种提醒,却没什么借鉴价值。

  “国外的大学出版社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因为我们要承担的功能比他们多一些。我们的目标是成为世界上的出版公司,像麦克劳希尔这样的。”贺耀敏说了一个简单的事实,“与我们合作更多的是哈佛大学商学院出版公司,而不是哈佛大学出版社。”

  学术出版也必定会越来越受到重视,贺耀敏和韩建民都非常肯定。只不过,将来大学出版社怎么走,现在并不是十分明确。

  “一方面想做对民族民生有利的东西,另一方面又要追求眼前的效益。如何平衡,是整个出版界需要探讨的问题。”贺耀敏说,当务之急要探讨一种模式让出版人能够专注于学术出版。

[时间:2013-09-04  作者:温新红  来源:中国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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